Monday, July 14

一澤信三郎 帆布袋一生



上圖: 一澤信三郎


先說一宗爭產案吧,香港人最喜歡。

日本京都府京都市東山區,有一家人,姓一澤。嘉永六年(1853年),一澤家第一代,一澤喜兵衛雖然很喜歡西洋文化,性格卻是徹頭徹尾的頑固日本人。他是日本第一代西洋洗衣店店主,也是日本第一堆為無聲電影配樂的創作人。可是口邊,總會掛著一句:「不工作不行,不自己親手做些東西不行。」直至一澤家第二代一澤常次郎,大概約一百年前的大正時代,隨單車普及,為醫院送藥的、派牛奶的、做三行的、種樹的、為酒館送酒的人做適合放在單車上,用作放道具的帆布袋。


當時,當然是一個個的手造,一澤信三郎布包有限公司社長一澤信三郎說:「那時候,是『面對面』販賣。我爺爺那時代,賣一個帆布袋,一段時間,會去拜候用家,看布袋的形狀,再看看如何改進。」

這種優質的帆布袋,都會以正體楷書寫上「一澤帆布京都東山知恩院前」的字樣。京都東山區這一百年,就因為一澤帆布店,而興旺起來。

故事來了,直至2001年,一澤第四代一澤信夫逝世。1999年立下遺囑,決定把家族生意交給跟他一起守業二十五年的三子,一澤信三郎。誰知,2001年尾,本來是銀行職員的長子忽然找來一張「新遺囑」,說爸爸於2001年決定把家族生意交給他。

法庭開審,判新遺囑有效。長男下令三子交出工場及舊鋪。誰知道,七十多名負責做袋的「職人」,一起辭職,表明如果公司不是由信三郎打理,就做不下去。

你可以說一澤帆布是京都的LV,這一百年,是一百年來,跟LV一樣,終身保養,兼只在京都手製,只在京都東山區一家分店。跟最近已經mass了的Porter布袋不同。沒有了職人,甚麼也做不了。加上東山區的寺院和尚、長老、有頭有面的都決定要幫忙,成立了「支援信三郎後援會」。要一澤信三郎率領所有職人,在東山區開業,留住一澤帆布這個百年傳統。

2006年,「一澤帆布」這個招牌,照法庭決定,交給了長子。信三郎重新上路,以「信三郎布包」為新招牌,做跟「一澤帆布」一模一樣的布袋。由帆布,到窩釘,到布帶,到衣車的線,到職人,都決定不跟長子一澤帆布做交易,只跟信三郎做買賣。所以,可以做到一澤帆布的靈魂的,只有一澤信三郎可以。

事件仍未完結,一澤帆布從此消失,只剩下「信三郎帆布」。新店開幕時,東山區圍了二千多人,每人只張賣兩個布包,職人連日加班做的一萬五千個布包,只在兩小時,就賣光了。直至今日,一爿小店重開三個月,上午九時開店前,都會排上二十多人。三小時後,大抵所有布袋都會賣光。

「每日,都只有五百個左右。賣光了,就算。」信三郎社長說。

只開半天,就空著鋪子,人工燈油火蠟得燒下去。這樣賠本的生意,香港人會做嗎?

一澤信三郎,信三郎布包有限公司社長,57歲,為一澤帆布的前總經理。問他很多經營的要點,他總是很差不多先生。

如,每日會出甚麼布袋?「我沒有數過。這些,都交給職人處理。他們做出來,就賣。如袋身跟肩帶的配合有上三十個款式,每一天早上回來,我才會知道今天有甚麼賣。」

即是有多少個?「沒有實數。只是有就賣,大抵五百至六百個左右吧?」

每天只賣五百個,可以維持嗎?「也可以。只要仍然有人來買就成了。」

沒有想過做更多,賣更多嗎?「沒有。為甚麼?為甚麼生意一定要越做越大?」

終於都說到戲肉了。最近台灣推出了一堆經濟書,討論甚麼叫「手感經濟」。相信是除了「公平貿易」之外,另一個最潮的包裝外衣。說做人,買東西,買經驗,都可以回歸基本,欣賞服務和產品,看他們是不是獨有和唯一的。《天下雜誌》找來京都一家百年旅館,說旅館到食物所有東西,都是「手造」的,去對抗今時今日「Made in China」式,千人一面的量產式經濟。

事件中,職人的組織力及團結性,不可忽視。畢竟,一澤帆布沒有了職人,就甚麼也做不來:「他們自發地跟著我走,我才可以維持這店子。」

一澤帆布的職人,行學徒制。八十多個現役職人,由20歲到89歲:「其中一個(職人),就在(店子)對面的加工場。他89歲了,由我出生到今日,仍然在車線。那台衣車,用了六十多年,是戰前的東西。」

職人的薪水,一點也不便宜。一個做了三年的職人,年薪也有350萬日元左右。比一個普通大學的畢業生做打工男,要高30%。而且,流失率很低。

「有些女生,結婚了,才會不做。職人們都很喜歡這樣的工作。」為甚麼?「因為他們,不會只做一項工序,甚至只做一種袋。店子中的所有袋子,他們都會做。你看他們(指著店員),其實他們有些也是職人。」即是,沒有兼職?「我這兒不請兼職的。造袋的,到賣袋的,他們都要知道袋子的做法,原材和工序。」在日本,請全職員工,一年要發兩次花紅。每次至少,也要發三個月月薪。如果所有員工也是全職,公司的人工支出,定當會天文數字式增加。

「沒有所謂,最重要,是他們每一天,都會做不同的東西,這也是我不限定他們每一天要交出甚麼的原因。沒有『東西』(實物)做出來,他們不會開心的。」

相比《時代雜誌》曾經訪問的那家T字頭登山名牌的工場的中國女工,她每天只有一元美元的收入,說:「我從來都不知道這是甚麼,有甚麼人買。那麼大件的外衣,有甚麼人買?」同樣是工人,信三郎帆布的工人,就矜貴多了。

「每年,我們也有一次國內旅行,兩年一次海外旅行。工場職人、店員一起去的。」店子呢?「休息囉!一起去玩。他們不去玩,不快樂,做不到好袋子。」

其中一個店員,只有二十歲。由兵庫縣搬到京都府賣袋子。都只是因為喜歡這個傳統:「一百年,有歷史,定當有原因。」

所以,年中也有不少人想加入一澤帆布做職人。有沒有特別的條件?

信三郎社長說:「首先,我會問他會不會由一數到一百。會數,就多數錄用。」

吓?

「由一數到一百。我這店子,不是做一千,一萬,十萬的。他們知道一百,就可以了。」

「如果我把生產線搬到中國、越南,做十萬個,一百萬個,定當便宜多了。可是,一定不可以做到好東西。我要做這個布袋,連拉鍊連窩釘,也是普通貨式的三倍價錢。做不到好東西,不成呀!所以,這袋子由剪布到縫製,只在京都做。」信三郎社長說:「早兩天,有個五十多歲的太太,拿著當年我祖父做的布袋來說要修理。拿著布袋,我知道我們已經做不到這個水準。」

為甚麼?

「以前仍有帆船時,都會找到些上好的帆布,現在做帆布的職人死的死,退休的退休。找好的帆布,都已經很難。」

一澤帆布以前的「面對面販賣」,到今時今日仍然堅持。只要你把爛掉的一澤帆布袋拿到信三郎的店子,簽一張同意書,他們就會跟你修理,守著的,就是「一生保用」一個承諾。信三郎社長為京都貴族小學同志社小學做書包時,有這樣一個故事。

「整個過程,用了六個月。」六個月?會做多少個?「二百七十個。做一個,不會做到好東西的。」為甚麼?「只做一個,不會知道那個布包,好不好用。我們做設計,找一小隊職人一起集體創作。之後試做一個,找同志社的老師試用。書包,袋身的角位會不會因為書角而變形?肩帶會不會變形?試用了三個月,才做。」

生意有很多做法,這種「手感經濟」,就是沒有人可以學得了:「我這兒,沒有企業秘密的。你想抄,便抄吧!如果你可以。」信三郎說。

上圖: 職人們做布包時的樣子,是看得出他們很喜歡這份工作的。工場不是無言,也不是沉默,是認真。

(後記:爭產案,當然沒有完。故事講述,長子得到招牌和資產,信三郎得到職人。最近,長子再次入稟法院,說信三郎在無許可下利用一澤帆布用了六十年的衣車,令衣車的車針起錆,並要求信三郎陪償一億二千萬日元。天底下的爭產戲,原來一樣絕情。一家人?究竟是甚麼?)

Sunday, July 13

我愛傑尼斯



日本最大那一家麥當勞,你知道在那兒嗎?

那叫Johnny’s事務所。

一家經理人公司,只是賣男藝人,而且外型音樂劇集電影,硬要分類,只可分成幾條主線:漢堡飽、魚柳包、豬柳蛋、雞腿包,飯tastic,大大抵抵都是同一種類型的物質。他們的成功,引發至整個日本的演藝界,所謂「正統派男藝人」,也是漢堡包。這個「日本男藝人」的意識形態,是如何經營出來的?

一切,就要看名字聽得多,真人從來都沒有被見過的──喜多川Johnny。

喜多川Johnny,原名喜多川擴。1931年10月23日出生於美國洛杉磯。屈指一算,他七字頭了。不要小看日本的藝能經理人公司,Johnny’s事務所,是株式會社,是上市公司。

Johnny’s事務所又是如何開始的呢?生於和尚家庭的Johnny,是家中長子,幼年喪母,太平洋戰爭時,有說他跟姐姐,喜多川Mary泰子被扣留在美國加州的收容所。1942年6月18日,Johnny坐第一次日美交換船回到日本。直至二次大戰,Johnny跟父母在和歌山避難。1945年7月9日,和歌山空襲,喜多川家被燒為廢墟。Johnny無可奈何,離開了和歌山。

戰後,Johnny跟姐姐Mary回到美國,在洛杉磯上高中。畢業後,他成為了劇場的舞台經理。1950年,演歌歌姬美空雲雀到美國公演,洛杉磯一站的演出,就在喜多川父親負責的真宗派東願本寺洛杉磯分院舉行。順理成章,Johnny也成為了該場演出的舞台經理。這次演出,令Johnny跟美空和她的助手川田久靖成了好朋友,建立了他回日本開藝能事務所的伏線。

1951年,韓戰白熱化。當時為美國大使館當翻譯的Johnny參了軍,以「美國陸軍」的身份,出征朝鮮半島。不知道韓國人知道這件事後,會不會阻止Johnny’s 藝人到首爾開演唱會呢?

韓戰結束,Johnny回到日本。當時所有退伍軍人都有安家費,就辭掉了工作,到了上智大學國際學部唸大學。1955年,他有了自己第一隊Indies樂隊。

直至1962年,Johnny見朋友在工餘時候搞棒球隊,玩得興起,便有樣學樣,在現在東京原宿代代木體育館旁的美軍用地Washington Hights內的大廣場教代代木中學的男孩打棒球,組成棒球隊Johnny’s。而有說,這就是Johnny’s 事務所的元祖真身。而Johnny’s 的第一家正版精品專門店,設在原宿幽靜的住宅區,也有說是Johnny社長的意思。原因,是Johnny’s 的原點,在原宿。

那時候,Johnny的姐姐Mary在東京赤坂開了一家酒吧。日本天皇在學習院時代的同學,作家藤島泰輔是熟客。後來,Mary嫁給了藤島。1964年的Johnny’s 事務所開業當年,Mary就關掉酒吧,全身投入事務所,擔任經理職務。Johnny’s的第一批藝人,就是Johnny’s 棒球隊的成員。

現時Johnny’s事務所是男性偶像的大旗手,其實創會初期,主理的是音樂劇製作,而且是有女性藝人,也有女性junior。五六年前,歌手鈴木亞美被雪藏時,有傳她跟Johnny’s藝人瀧澤秀明過從甚密。傳因瀧澤拉線,鈴木會加入Johnny’s事務所時,有香港傳媒說「鈴木亞美有可能成為歷史上首位Johnny’s女性藝人」,實為誤報。

後來,Johnny跟Mary不斷發掘新人,安排年輕新秀上課。上的課,歌、舞、演技,甚麼也有。而且,Johnny是一個喜歡自己打電話叫孩子去上課。而且,他的口頭禪,是不會說日文的「你」,而是說「you」的。日文的「你」,有kimi/ anata/ omae三款,可是,三款有著微妙的關係性。Kimi比較有禮貌,而又有距離。ANATA,老婆叫老公時也會用上;而Omae,就相對比較沒有品,比較粗魯的叫法。有說Johnny先生覺得三個也不可以配合他跟藝人之間的關係,所以,他會說英語的「you」。而由於這個口頭禪在多個電視節目中,都成為了「Johnny’s特有的用字」。比方說,嵐的松本潤在加入事務所之前,是不知道自己已經入選或是甚麼的。有天,松本忽然在家收到電話,他聽說:「我們現在在六本木有課上,You來上課啦!」就是這樣,他就加入了事務所。就連黎芷珊在《東張西望》訪問瀧澤秀明的時候,也用了「you」這個笑話來攝時間。日本很多人想扮Johnny先生的時候,都會說「you」代替kimi/ anata/ omae等等。

Johnny很清楚知道,他賣的是甚麼。事務所對偶像所有的「內容」,而且是偶像派的必殺武器──樣子,都徹底地管理。事務所嚴禁旗下偶像的肖像在互聯網出現。全球化時代,要控制互聯網是那麼容易嗎?台灣、香港、國內的網站,有不少Johnny’s翻版的桌布或圖片。可是,在日本,基本上所有正當網頁,只要有Johnny的藝人出場,照片都得抽起。比方說,電視台每次開劇集,都會有網頁宣傳,沒有主角的照片,其實是一件很不得體的事。比方說,TBS電視台2005年開拍的《花樣男子》(即是台灣拍過的《流星花園》呢),道明寺是松本潤。該劇的賣點,是被杉菜叫「豬頭四」的F4。沒有了道明寺,網頁中賣的,就是其他三個一線尾二線頭的小栗旬、阿部力、松田優作的兒子松田翔太。因此,網頁中的圖片,就是他們三個的大頭,加上一個由原作者神尾葉子畫的道明寺畫像,形成了一幅極度難登大雅的圖像。

就連新聞圖片,也無一倖免。比方說,2006年東京電影節,山田洋次的《武士的一分》,主打的是木村拓哉演盲俠,東京電影節的新聞發送網頁沒有木村氏的畫像。每年也舉行的「最佳牛仔褲人」(Best Jeanist)人中,當紅炸子雞倖田來未和Kat-Tun的龜梨和也也入選了,可是,網上新聞,也是一張記者會的照片也沒有──也是因為Johnny’s事務所不容許他們藝人的肖像在非官方網頁出現。

除了外型,偶像金口說的話,金手寫的部落格也有價有市。要看Johnny’s藝人的部落格,就得每月乖乖的交315日元。要看演唱會呢,基本上很共產,很一視同仁。最好的位置,交給有關係人士。其他位置,小至橫濱arena坐八千至一萬人,大至東京巨蛋坐六萬五千人,門票都是劃一6,700日元。前排的,後排的,同樣價錢。而且,要正價買這些門票,首先就要入會。每人只張買四張,而如果被發現傳售或是在網上放票,會被取消會員資格的。會費是每年5000日元。所以,如果你要看Johnny’s 藝人的演唱會,就要分別加入不同的fan club。每一隊組合,也有自己的歌迷會。甚至是,Johnny’s 藝人出演的電視節目,只要接受現場觀眾觀看的,都要預留門票給歌迷會的會員。所以,要看Johnny’s藝人「真人」,就要乖乖的付款入會。

去看演唱會,是一場全日的event。六時開場,四時半就會到場,購買演唱會限定的紀念品。平均消費大概是一萬五千日圓左右。演唱會是一門大生意,所以製作費也可以大大增加。有說,無論大隊小隊,每一次Johnny的演唱會可以投資十億日元,就是這個原因。Kinki Kids來香港會展開演唱會時,香港的演唱會,有傳是怎麼計,也不可以回本的。為甚麼仍要開?有說是日本用作慰勞海外日本人的一個「慰安政策」。

為甚麼經理人公司可以坐得那麼大?有說因為管理層「牙力」夠,和藝人叫得住收視。Johnny’s藝人從來都不上一本雜誌,叫《Junon》。原因,就是因為他們辦的Junon美少年選舉,早前選了四個美少年,組成一隊樂隊,叫Flame。這隊在大阪出身的四人組合,又跳得又唱得,外型,說到底,也是清潔而俊美的Johnny系。根本就是麥當勞的翻版快樂蜜蜂Jolly Bee。

於是,Johnny’s就決定封殺《Junon》,而轉投尺寸大小、封面紙質、排版設計和風格都跟《Junon》一樣的《Popolo》。事務所並對所有電視台表明,如果電視台重用Flame和同經理人公司的W-inds,即是跟他們過不去。所以,這些年來,Flame和W-inds的發展,都不及Johnny’s藝人那麼多角度,在電視的airtime,更加不可相比。一星期,合計兩個官營電視台和五個民營全國電視台,Johnny’s平均有二十小時的演出時間,而且固定地盤,如《Smap x Smap》、《鐵腕Dash》、《堂本兄弟》、《Ya-ya-yah》、《新少年俱樂部》等等,都有至少五年的歷史。他們的藝人,可以每星期定點時間跟觀眾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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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藝人可以留住「數字」(收視率),電視台才會賣他的帳。比方說,近年來,富士電視台星期一晚上八時的音樂節目『HEY!HEY!HEY!』以前,都沒有那麼多Johnny’s 的藝人演出的。朝日電視台星期五八時的《Music Station》,因為幾乎每星期都有Johnny’s藝人出演,所以都站在收視高水,『HEY!HEY!HEY!』的監製櫻伸先生就決定加強Johnny’s 藝人的演出數量。「只要有Johnny’s藝人上節目,現場觀眾反應就最好。現場反應好,收視也不會差,這是最實在。」櫻監製說。而且每一次,上節目的藝人都會被搞笑組合「城市二人組」(Downtown)的兩個主持問及關於社長Johnny先生的軼事瑣語。

要叫得住數字,Johnny事務所的藝人訓練方程,又是甚麼?基本上,Johnny’s 藝人的學徒,Johnny’s Junior,對「品」的教育,也算嚴格的。所有的Johnny’s Junior,在出道之前,都會被安排到師兄出演的音樂節目和演唱會中伴舞,吸收舞台經驗。要有上下關係,要學會尊重替他們工作的經理人和助手。他們跟經理人助手等,只要比他們年長的,都會用敬語。

所有Johnny’s Junior上課,都是免費的。因而出道後,就算賺大錢也好,月薪會相對地低。木村拓哉曾經因為人工的問題幾乎跟事務所鬧翻,就是這個薪水跟工時不相稱。而就算那個藝人在年少時候走紅有多快,他們也是坐火車的。就算是新幹線,也不可以坐頭等的green car,只可以坐普通的自由席。在Junior學徒時代,他們的化妝,髮型,也是自己一手包辦;化妝師或髮型師,在他們的字典,從來都不存在。

香港藝人那種前呼後擁幾疊馬,動軏也是商務頭等的派頭,他們一切沒有。事務所的意思是:「年輕的時候,那麼快就學會『享受』對他們不是好事。」當然,事務所對他們嚴厲,電視台也會對他們好。在泡沫經濟時代,日本全人類都覺得錢好像用不完一樣。結果,電視台也好像有用不盡的預算。V6的井之原快彥就在他的散文集中說過,當時跟電視台錄影,一大班孩子到一個遊樂場,吃吃喝喝也是免費的,連錄影的時候吃的便當,都是東京最高級的烤肉店《敘敘苑》的烤肉便當。如果要吃熱的東西,去遊樂場點菜又有助導付款。結果每樣都點一些,吃一口又不吃了。「那時候,金錢的感覺是有問題的。對物質,我們的價值觀很有問題。」井之原說。

所以,事務所就更加對他的藝人表面上「有品格」的訓練,Johnny’s藝人的基調,均是母親也喜歡的好孩子,日本「好青年」的模範,也有很多「小故事」宴客。比方說,有一次,V6的井之原快彥跟兩個同期的Junior想看漫畫雜誌《少年Jump》。社長給了他們三人一千日元,他們一人買了一本。回去後,社長就勃然大怒,說:「這種金錢感覺有問題!三人想看同一本雜誌,買一本輪流看不就好了嗎?」就叫他們三人回到報販,要他們退回兩本雜誌。嵐的相葉雅紀在上節目的時候,助導遞咪高峰給他,他也會對助導點頭,說多謝。仍然是明治大學文學部二年級學生,News的隊長山下智久,仍然是用火車上學。而且,就曾經被女子高中生指著說:「你看那個人,扮山P(山下智久的別號)也扮得太似了吧!」

Johnny’s的藝人相對出道也早,大多也是學生兼職藝能界,所以,如果學業搞不成,事務所是不會讓他們工作。基本上,因為藝能活動而逃學,是不可能的。演歌歌手森進一和森昌子的兒子森內貴寬,本來是News的其中一員。可惜因為學校的學分不足,畢不了業,被迫在News正式出道之前被飛。很多Johnny’s的藝人也是日本有名大學的學生。如山下智久是明治大學(雖然他在大學四年級的時候發現自己修不足單位,欠三個credit才可以畢業),同隊的小山慶一郎也是明治大學文學院學生。其中,小山君還是主修東洋史的啊。嵐的櫻井翔就是名門慶應大學經濟學部的畢業生,News的手越祐進了早稻田大學,早前被發現跟fans在卡拉OK鬼混的草野博紀,就是法政大學的學生。

說實在,男生,廿多歲,血氣方剛,會不鬧出事嗎?事務所那麼努力經營「好青年」的形象,好幾次,所謂「不祥事」發生的時候,事務所的應對也很得當──即時雪藏,並由事務所其他藝人合力頂上。比方說,2005年,出事最多的,就是News──先有森內貴寬因為學業有問題離隊,可是也有說因為他跟女友夜蒲時,被稱為「寫寫丸」的周刊狗仔隊記者拍了照片,俗稱「斷正」,而被事務所雪藏的。之後,News的另一個主力成員內博貴,在仙台為世界女排大獎賽的日本女子排球隊打氣時,跟電視台成員喝酒。在日本,未成年喝酒(在日本)已是一件很壞的事,內博貴君更加醉酒鬧事,刑事毀壞一架汽車,而被拉上警局,因此即時被雪藏。當時正播映的日劇《一起加油吧》,本來已經進入完成階段,卻因為內君的「不祥事」而幾乎要把全部片段重拍。戲份就要由Kat-tun的田口淳之介補上。可是,有一集怎麼趕也趕不起,怎麼辦?出街時,竟然用黑影把內君的鏡頭畫黑。另一成員草野博紀,因為他跟fans在卡拉OK約會,身穿名校青山學院高中的校服,接受fans為他口交,又被「寫寫丸」發現,上了周刊。自此,五癆七傷的News唯有在2006年一月在宮城縣演完最後一場演唱會後,宣佈暫時解散。更不說,早前因為交通事故而被雪藏,Smap的成員稻垣吾郎了。

為甚麼會說,Johnny’s藝人是同一款的包?外型的相似,你可以說是偶然。不過,如果你把13歲的木村拓哉和14歲的三宅健、13歲的岡田淮一放在一起,你就知道甚麼叫做男性美學「一體化」。而且,在媒體上的演出,也可以看得出一節主旋律的。美國學者Fabannie Darling-Wolf在她的研究中說,Smap的木村拓哉在日劇《Gift》的全裸演出,是全劇的重心,她訪問的日本女士說:「是全劇的核心,只要看那場就好了。」其實,之後的Johnny’s日劇中,幾乎也加入了他們脫衣服的場面。

要赤裸裸對人,有原因當然更好。Kinki Kids的堂本剛在《Summer Snow》中當單車店老闆,卻有一個高尚的嚐好──潛水。那麼,換衫時點滴春光少不了。《To HEART》中堂本剛是演業餘拳手,噢,天呀,真是脫衣服的最佳籍口了吧。你有見過穿了上身的拳手嗎?好橋那怕循環再用,《西洋骨董果子店》中的瀧澤秀明,是當失敗的「拳手」。《一磅的福音》中的龜梨和也,又是當一個拳手,於是,他們就可以有很legitimate的理由,大搖大擺的在電視、雜誌露出一雙乳點了。

當然,露得有因無因,其實不重要。最重要是,他們肯露。《Gift》的那場裸戲是木村被黑幫打,打就算了,好端端又為甚麼會脫得精光在女主角面前出現?《你是寵物》中的松本潤,也是全裸的睡在一個紙箱,被女主角發現。全裸的原因?對不起,沒有交代。

相對,山下智久在《Stand up》中,於公園半身全裸做筋肉運動;《像狂風一樣的戀愛》回家後換衣服的戲,兩點也露得算有原因。

而在生活細節中,淑女節婦也解裙的,浴室戲又怎會錯過?《Gannbachi》中,山下智久是常盤貴子的弟弟。真的是完全沒原因的,加入了一場常盤衝入山下正浸浴的浴室,而山下又會沒原因的站起來,在鏡頭前露出光滑的臀部。江國香織小說改編的電影《東京鐵塔》中,跟黑木瞳鬼混完的岡田准一那節花灑戲;瀧澤秀明主演的《魔女的條件》中,演母親黑木瞳為兒子抹頭髮的戲;岡田的背部全裸和瀧澤的性感大浴巾加上身正面全裸,露出六件腹肌的「戲」,應算合理得完美太完美了。

Johnny’s事務所的藝人,是很知道「做運動的男人」是有魅力的。所以,基本上所有Johnny’s的藝人都會跟一種運動拉上關係。光源氏(光Genji)的滾軸溜冰鞋,成為當年日本最受歡迎的運動。SMAP的S,就是Sports的意思;他們出道時,就演過一部關於足球的電影。而V6出道時,就有一部每天演出十分鐘,講排球的劇集《V之炎》。後來,為了世界排球大獎賽的宣傳,事務所成立了「嵐」,又拍了一套關於排球(當然也有友情)的《V之嵐》。後來,幾乎每一隊新組合出道時,都跟體育運動拉上了關係。

在健康形象的背後,當然也有很多醜聞。有說Johnny社長是喜歡男性的。當時Johnny’s藝人的合宿所中,有不少傳聞是他是曾經侵犯小孩。不回應他要求的孩子,就會即時被打入冷宮。1988年,Johnny’s組合The Four Leaves的成員出版了一套十二章的日記中,暗示了社長的性取向。1996年,前Johnny’s藝人平木淳也就暗示了社長的性癖。根據平本的書說,Smap的稻垣吾郎跳舞跳得特別笨,皆因社長特別「寵愛」他的臀部。也有說,他喜歡叫他的藝人,三時兩刻的來陪他。其中,V6的三宅健和森田剛,就好像是「很喜歡」被呼喚,而且是隨傳隨到。

日本有一家出版社,專門出版跟Johnny’s藝人有關的醜聞秘聞。其中,2005年三月前光源氏(光Genji)的成員木山將吾的《給Smap──和其他Johnny’s藝人》的自傳中,就更加大膽,把合宿所的平面圖都畫出來。說當時,合宿所內,所有Junior都只可穿一條內褲。而Junior的大房中,有一張玩「搔癢」的床,是社長跟孩子「玩耍」的聖地。木山鉅細無遺的,把社長如何舐過他全身的經過以文字鋪陳。木山被選為光源氏的一員時,打了荷爾蒙針,令他們不再長高,長期停留在「少年的外表」。木山說在書中說:「一般偶像雜誌,叫男人拍出浴照,不是應該有點害羞的嗎?可是,為甚麼Johnny’s的藝人很會擺pose玩泡泡拍浴照?」原來,每一個Junior,都會經過一個名為「Johnny’s攝影會」的儀式。所有孩子的正面和背面的重要地方,都會被大特寫。就連粉紅色的小穴,都會被close up拍下記錄。有次八卦周刊找到這些照片,有說是被迫退隊的junior為了報復,偷了照片賣給周刊的。

這些傳聞,就是那麼的沒完沒了。可是,當2005年東京電視台首次全國公開招考Johnny’s Junior,仍然有四千多個家長把履歷表交到電視台。正如迪士尼,就算有多難聽的新聞,有多差的事發生過,最後,迪士尼請新人,都是爭著去應徵的。一切一切,都是演藝界迷幻開心國度,尖叫聲和水銀燈中的魔法吧?

Saturday, July 12

月球上的人
L.P. Hartley的《The Go-Between》的第一句是:「過去是異域:他們做事的方法很不一樣。」(The past is a foreign country: they do things differently there.

可是,這個世代的人喜歡去外國旅行。現在的我們跟現在的香港一樣,不特別令人愜意。

逃出去,逃到過去。回憶過去,都是我們常做的事。

於是,再看自己以前的寶麗萊,看看從前拍下的照片。當照片還是相紙而不是檔案之時,他的笑臉,他吻過我位置,都沒像今天的file一樣,那麼容易被被修改。就算,再去東京時再去以前去過的拉麵店……地點可能沒變,變的,只有人。

面對人會改變這種事,逸傑都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不是因為這是甚麼天大的秘密。也不是因為他不特別想說。只是,沒有機會說出來。不如,我們一起去旅行,讓我把過去,說給你聽?

逸傑不特別喜歡戀愛。每一次聽到一些電台節目主持,用一副好心祝託的聲線,說:「仲後生,多談幾個戀愛嘛……」的時候,他都覺得很累。

因為,他每拍一次拖,他都全心全意的把心放開,讓那個人進入自己的世界、生活。他們分享mp3,他們一同看對方喜歡的DVD。他們會為對方買衣服,令對方穿得像對方喜歡的自己。可是,往往,都是逸傑令對方改變,對方對逸傑總做不了甚麼改變。所以,逸傑的男朋友都不難發現他們有新男朋友,而不是逸傑有男朋友。

對逸傑而言,這種交往模式,是一種很自虐,很M的行為。戀愛中的時候,共同生活,經驗交疊是必然的。只是,當分手之後,每一次看到三文魚、皇后碼頭、Page One、張孝全、鼎泰豐小籠包、皮蛋瘦肉粥、北斗星、幾米、Nightmare of Christmas、冬甩、花旗蔘蜜、Postpet 流沙飽、薰衣草……逸傑也會想到,原來他分享過這些東西。到處各地都是他的回憶,纏繫了情感。物以情聚,有感情的就不只是身外物,是情。

逸傑最近會想起的,是俊。他們的共同回憶,不特別多。只是,逸傑總會不由自主的想起來。

一起到台北的兩廳院看林奕華沒有在香港公演的《西遊記》,看張孝全的群戲。逸傑用盡方法,找來兩張看到全舞台,一個不近不遠的位置。看著舞台兩邊的紅柱,台兩旁的對聯,演員賣力的演一個鬧劇。兩對中年男女,扮演兩對在機場出亂子的伴侶。兩男兩女,四口對唸,伴侶A的對白跟伴侶B的對白,交換對用,完全不覺突兀。

「畢竟現代人的愛情,都是一個模子。」逸傑說。俊沒有回話,只是唔一聲的,點頭。

當天晚上,他們回到酒店。是台灣自由行,年輕人會去自由行的酒店。畢竟,不論一樂園、長虹或是國賓,都那麼的時鐘酒店。我們,當然也做了伴侶在時鐘酒店做的事。逸傑知道俊喜歡甚麼樣的東西,逸傑知道他的唇在俊的甚麼位置遊走,會令俊這輩子都記得他。像《東京愛的故事》中,莉香說會記得完治喜歡舔她的肚臍一樣。

他們做的愛,不特別瘋。他們不用藥的,他們用安全套的。如果有攝影機拍他們,這定當是一套不賣錢的AV。因為,他們吻得很久,很久。

那次台灣之旅,他們很快樂。他們以為,他們會一直快樂地在聖誕節去大阪。之後的新年相約了去布拉格。

及後的故事,可能你不會想聽。

從台北回到香港,工作,就像一般香港人,一貫的忙。別相信張小嫻的小說,香港的人,總不會像他們一樣,全職二十四小時談戀愛的。俊今年二十二歲,可已經是一家投資銀行的banker。他的工作,時間就是長,工作量就是多。當然,這是他收的薪水作出的回報:「你知道嗎?我公司,有兩team人幫我做powerpoint和其他paper work的。他們分兩更。早上八點半至三點半,三點半到夜晚十二點半。可是呢?我們就只有一更,就是早上八點半到半夜三點半……

他做的工作,是安排那些機構的收購合併。規模是甚麼?是上市公司的收購合併那一種。

逸傑明白俊的忙。逸傑很怕,怕自己會變成俊的月球,圍著他轉。而且,逸傑在雜誌社當一個小編輯,一天總有十六小時在工作,就算是看電影、看書、看雜誌,去金牌飯局、跟老細開會、去時裝表演,都是工作。可是,你知道嘛,一個二十八歲,總是在死線、不想做的工作、死線、老細的粗口、大學剛畢業沒內涵卻輕浮的粗框眼鏡港女記者、out foc的照片、沒有人想看的男新人跟女舊人的緋聞等等等等的東西中打轉,逸傑總不是特別快樂。

於是,從台北回港後,逸傑都沒有打電話給俊。你問逸傑是不是不愛俊?不,絕對不是。他在受氣和受氣之間,只想獨處。

「你在那兒?」俊從電話一旁問。

「在家。」逸傑答。

「你來不來找我吃飯?你上次說想去Bank of America果邊果間松屋。我有三十分鐘食飯呀今日。」俊說。

「我唔想去啦。今天很累。回家了。」逸傑說。他是不是真的很累?未必。只是,他不快樂,周期性那一種。不快樂的時候,他不想見人。他以為,這是一種基本的禮貌,就像那一天有汗味就回家洗澡,不要見人一樣。

「明白了,你好好抖下啦。」俊掛上了電話。

如是者,俊繼續為他的合併航空公司考量。逸傑從新聞中知道消息不知道為甚麼漏出去了,雙方的公關都各自跑出來說沒有收購這回事。逸傑繼續被死線、老細的粗口和大學剛畢業沒內涵卻輕浮的粗框眼鏡港女記者氣得半死。

如是者,過了五天。SMS來了,是逸傑的朋友,莊絲。

「去唔去做yoga?」莊絲說。

「好多野未整啊!」傑說。

「我識你六年,你邊日話你係得閒架?」莊絲說:「今日Yoga Center有果個阿Wii既班呀!聽講佢好靚仔架,仲係Hot Class,你實鍾意啦!」

莊絲就是這麼的TVB。總是覺得同志就是喜歡hot

莊絲沒等傑回話:「你再唔做下呀,你個胸就dum到去肚臍架啦。」傑知道他是沒有辦法抗拒莊絲的。

逸傑以為,那一天是平凡的一天。是工作過後,去跟友人做高溫瑜伽,之後去吃魚湯米線的一天。那一天,yoga center沒有特別暗、Wii沒有把他哄女的柔和聲線收起、莊絲沒有忘記畫眼線。

課堂完了,傑和莊絲二人想去找店子吃飯的時候,電話來了。

「你在那兒?」俊問。聽得出嘛,這樣工作的人,聲線怎麼會不累?

「在朗豪坊,剛做完瑜伽。」傑答。

「你把聲好似好開心咁。」俊說。

都是的,流過汗,洗過澡,跟朋友一起。就算不特別不開心,都不是不特別不開心吧?

「還可以啦。你呢,食左飯未?」傑答。

「冇野啦。我做野先。」俊說,之後就掛線。俊永遠不會等逸傑說再見、拜拜、或陣間打畀你,他定會先掛線的。

在莊絲在說她那個愛打機的新男朋友如何把他悶死,或是跟他談新晉才子王二與的小說如何無聊卻又大賣的時候,逸傑收到這樣的一個SMS

「點解你係唔開心既時候,剩係同你朋友講,唔同我講?What do you think I am? 你男朋友?抑或係一個sex partner?

當然是俊寫的。

「喂,米線黎左啦。趁熱食啦。」莊絲說。

當然,逸傑知道他很愛俊。只是,這條問題,真的不會回答。你打電話說甚麼嗎?買一個栗子蛋糕飛到中環陪他嗎?或是立即打一個SMS解釋?

逸傑都過了做這些浪漫事的年紀。他流了很多汗,不想說話。 這一次飛去中環,逸傑知道他下一次也沒有再做的力氣。傳SMS嗎?他知道,會有下一次發生。

「唔先吃東西。要不要凍檸賓?」傑對莊說。

於是,他們先把魚湯米線、三菰魚湯浸莧菜、凍檸賓都幹掉。逸傑回到家,再打了一個SMS給俊:

「我只是在不開心的時候,想自己一個人。我不想把我的不開心潑向你,可以嗎?」

事實上,是如果逸傑把他工作些的事情說給俊聽。俊頂多也會說:「係囉,老細係咁衰架啦!唔好理佢地啦!」之類的安慰話。逸傑不特別受這一套。

如是者,再過了五天。逸傑照舊跟他的上司在說,為甚麼這個時候要有一個這樣的專題。老細當然會說,我們這一天不需要這樣的東西……

大戰兩小時過後,MSN上,俊在線。俊說,不是分手。只是,他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感覺,一個人的生活。

其實逸傑知道的。這麼多年了,他怎會不知道他最愛的,是自己?

「是嗎?明白了。」逸傑說:「小心身體。你吃飯吃得那麼快,你媽媽又有過直腸癌,你工作壓力又那麼大,總之小心身體。不要每一餐都吃壽司,吃點沙拉吧。」

「沒有用的。你這樣說也沒有用的。返唔到轉頭ga larrr。」俊說。

是嗎?這是代表逸傑想回頭嗎?

不知道了,逸傑想。如懷念也是有他限期,也許俊明日也會記不起。別忘了,從台北之旅,到「他習慣了自己一個人的生活」,前後只是十天的時間。

之前一起的時間,大家共同分享過的一切一切,原來,都沒有甚麼重量。尤其是,他要習慣了一個人生活。

從未來去看,那時候可能真的不特別會戀愛。只是,這些都是著著實實發生過的事。三世書不會記載,逸傑有沒有為俊嘆息或感慨。